那年夏天,我們與一些親戚在湖邊避暑,湖畔坐落著成排的別墅。我看到吉普賽男孩,拉了一陣子小提琴之後,便伸出手向聽眾要錢。這令我想起,我的祖母演奏一場音樂會,可以賺很多錢。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賺得到錢。我找一個對我凡事言聽計從的小女生合作,兩個人穿梭在那些別墅中,看到有人坐在他們的走廊或花園,我便上前朗誦一首詩。人們一開始有點訝異,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,等我朗誦結束後,我朋友拿出盤子收錢時,大家便笑著把零錢放在盤子上。
有一位女士問我,我母親知不知道這件事。我回答,「她不知道,這是我個人的事業。」
那位女士說,「我想她一定不知道,妳們還是趕快回家吧!」
我前景遠大的企業當天便結束了。我與朋友把錢分了之後,很驕傲的回家告訴大人我賺了一些錢,並把那些零錢秀給他們看,母親差點昏倒。
「我的天啊!」她高聲叫著,「妳怎麼會想做出這種事,別人會怎麼看妳呢?妳讓我們大家都跟著妳一起丟臉。」
「為什麼會丟臉?」我問,「祖母不是靠演奏賺錢嗎?吉普賽小孩也是這樣賺錢,靠朗誦詩來賺錢,哪裡丟臉了?」
「妳這個小傻瓜,」母親說,「難道妳不知道,妳父親是知名的上層社會人物嗎?反正,妳就是不能做這種事。」
「父親的地位與我所做的事有什麼關係?父親是父親,父親的地位崇高,但我沒有高階職位,為什麼我不能賺一點錢呢?只要是正派的,任何工作都是正派的,而我的詩確實朗誦得很好。」我驕傲的結束了這場爭論。
母親憤怒的吼著,「妳真的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?為了懲罰妳的叛逆,從今天起,不准走出花園以外的地方。 」
就這樣,我失去了自由。不過這次的事件,卻讓我展開另一種活動,也啟發了我更多的表達能力。我的叔祖父帶著他的家人,租下別墅的另一端,和我們一起在湖邊避暑。他是個幽默和藹的老人,聽說我在外面靠朗誦賺錢,覺得非常有趣。兩家人一起用餐之後,他要求我當場朗誦給大家聽。我沒有異議。等大人都圍成一圈並坐下來,我站在中間,開始朗誦一些我喜愛的詩。叔祖父很喜歡聽我的朗誦,要我再朗誦幾首。
「但是,我只會這幾首。」我說。
「那就說說妳知道的事。」
「我可以說一本書的故事嗎?書名是《韋克菲爾德的教區牧師》。」
(註:韋克菲爾德(Wakefield),英國英格蘭北部城市,西約克郡首府)
「當然!」
我開始說這本書的故事,仿佛自己站在舞臺上表演,把整個故事生動活潑地呈現在他們眼前。故事描述在韋克菲爾德一位聖潔的教區牧師,有一個美麗的女兒。一位年輕人愛上他的女兒,最後他們倆人一起私奔。牧師氣得拿起他的槍去追他們。他太太往他的手裡塞了一本《聖經》……我當時並不知道私奔是什麼意思,所以不知道教區牧師為何這麼氣憤,我僅僅是講述我所讀的故事。當我描述兩個年輕人在黑暗中溫柔甜蜜的情話時,大人開始爆笑,好像我在講一個超級好笑的故事。然而,我說的,卻是一個悲劇呢。
結束時,叔祖父拉起我的手問我,「妳是在哪裡看到這些故事的?」
母親也在一旁附和,「我也正想知道!」
「這本書是學校給我的獎品。」我答道。
「真令人吃驚!」母親惱怒的說,「學校怎麼可以給小孩子這樣的書呢?」
「我相信他們沒看過這本書,他們一定認為這本跟教區牧師有關的書,必然是一本講述神聖事物的書。他們只是沒想到,牧師也會有女兒。」叔祖父說,「說真的,我很久沒有這麼開懷的大笑了。」
從那以後,我每天晚上都為他們表演。除了家人之外,朋友及鄰居也是我的觀眾,每晚來聽我說故事看我表演。
這些故事還包括莎士比亞的悲劇。我一直不明白,為什麼大人聽了這些悲慘的故事,卻覺得很好笑。當我講李爾王的故事時,描述一群人相繼死去的那一幕,有人是這樣死的,有人是那樣死的。
講故事的時候,我的心是憂傷的,大人卻看得樂不可支。我並不覺得那是好笑的事,那是非常可怕的事。我一邊繼續講著,一邊納悶,為什麼聽到這種死亡的悲劇中,他們還笑得出來。往後,我常常回想那個深深融入在自己所講的故事中的小女孩。那時期的種種跡象,已顯示出我未來生命的軌跡。我擁有把內心世界最美好,最神聖,最真實的事物表達出來的天分。無論我的聽眾能不能理解我所說的,我仍然把自己最真實的部分表達出來。因為,只有一個聽眾是最重要的,他就是「神」。
春去秋來,那年冬天,我忽然喜歡做一些奇怪的姿勢。起先,我父母很驚訝,還嘲笑我,親友們則喜歡看我所做的肢體動作。我直覺的去做它們,從不去想為什麼要這麼做。我只知道,有些姿勢會讓我很舒服,而有些姿勢能使我的學習更有效率。我疲勞時,以某種姿勢坐著,幾分鐘內便能恢復精神。
大家笑我是瘋子。起初媽媽總教訓我,說一個好女孩,站的時候,要穩穩用雙腳站立,不可以把頭放在地上倒立;坐的時候,必須端坐在椅子上,不可以彎腿盤坐在地上。然而,驅使我做這些姿勢的力量,來自我的血液,是我難得可以享受的樂趣。最後,她對我所做的這些奇奇怪怪的動作也見怪不怪。
次年夏天,一位常在東方旅行的朋友,聽說我會做些奇怪的動作,便要我做給他看。在陌生人面前,我有點害羞,做了一個把自己的頭藏起來的動作,大人們都笑起來,我接下來又做了幾個我喜歡的高難度動作。
這位素為謀面的客人,神色嚴肅的看著,沒有一絲笑意,最後他驚呼,「這個孩子做的是正統的瑜伽動作!」他轉向我說,「妳是在哪裡學這些動作的?」
我當時不知道「瑜珈」是什麼的意思,我回答他說,「沒有人教我,我只是喜歡做,因為做完之後覺得舒服極了。」這位客人搖搖頭,表示不相信。
很久很久以後,我才明白,這些被稱之為瑜珈的肢體動作,是我前世習以為常的活動,因為我曾在廟宇中年復一年的練習。這些瑜伽動作,反應我的過去,同時也反應我的未來。多年以後,我把瑜伽傳授給許多人,使他們獲得身體與精神的開展。
博納:
從這些描述中,讓我感受到有些高度進展的靈魂,很多時候還真是孤獨呢!
蒂娜:
有時候一段時間的孤獨是必要的,孤獨使一個人向自身的內在探索。但是,當一個人深入一定的程度之后,豁然開朗時,便能與大家融為一體,帶領別人一起走向光。以佛教的說法,應該就是由小乘轉向大乘吧。
博納:
嗯,那我尚未達到能不批判地與大家融為一體的時候,因為大部份的時候,我還沉浸在享受我的孤獨與寂靜的時光中。
蒂娜:
能安然地享受孤獨是一種能力,它帶給我們莫大的寧靜與自由。但有時則是因憤世嫉俗,或因批判,無法包容別人而畫地自限。
博納:
喔,那我得在這上面仔細審視自己了。說實話,這種由畫地自限而造成的孤獨我體驗過, 它更像是關在籠子裡一般。雖然它讓我沉甸思想與發展內在的寧靜,
但當放眼籠子外的世界時, 往往會有種天地之大, 我卻只能以這籠子作為容身之處的感嘆!
蒂納:
畫地自限的那種安然自在,只能是一時性的,因為它出自分裂,而不是出自愛的本質。任何不是出自愛的事物,必然不會帶給妳真正的平安與喜悅。
博納:
所以我們可以從自己的心是安祥、寧靜的,或是哀傷、罪咎的,來瞭解,並調整自己。
蒂娜:
我們所要銘記於心的是,不管外在所呈現的是什麼現象,唯有向內尋找平安才是正途。
博納:
其實道理說起來簡單。只是常常很難做到。
蒂娜:
所以我們需要長時期地走在光的途徑中。讓上師們的訊息隨時提醒我們,讓光的能量不斷地幫助我們,直到我們與光融合為止。